學生們都搖起頭來，子臨在手心將扇子敲敲，笑道，“好，現在，我們第一個功課，就是學會寫自己的名字。”

“當然，若是想想自己的名姓，還得從頭開始，想來你們家裏都為你們準備了筆墨紙硯吧，沒有也無妨，在土地上也能比劃，不礙事。”

說完，子臨端坐書案前，提筆鋪紙，一筆一劃，在一張大紙上寫下“人之初”三個大字。

在一旁候著的小山恭敬的接過這張紙，懸掛貼在一面墻上，字很大，最後一排的小娥都能看清。

“來，爾等隨我念出，”指著第一個字，“人。”

“人……”大家聲音齊整，隨著子臨念來。

子臨滿意道，“不錯，這個字就是人。”

“你且看他，”子臨指著人字道，“一撇，一捺，就是這個人字，記住這個字的外形。”

大家都提起筆像模像樣的在紙上劃著，子臨看後搖搖頭，“你們且看，這筆是這麽個捏法，如此提筆，勾撇點捺，運轉自如，你們先學提筆姿勢。”

子臨在上面做著示範，看著孩子們學習的樣子，有時點頭，有時搖頭，向山河童子點點頭，小山走到提筆有毛病的人跟前，一個一個糾正。

“恩，不錯，日後日日習之即可，現在，我們來說說，這個人，是什麽？”子臨說完，環視一眼，點了其中一人，“周紀，你說。”

周紀本來是心裏很緊張的，不知為何，看見子臨臉上淡淡的笑容，心裏一下子安靜許多，“回先生，學生認為，和我們一樣的，就是人。”

子臨一笑，“不錯，我們就是人，你們還小，就這樣理解也無不可。”

說完，子臨沈思了一下，提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，“人，天地之性最貴者也。”

寫完兀自念了兩遍，微嘆一聲，向小山吩咐道，“將這句話掛在避風雨的地方。”

說完看著學生，緩緩道，“人，天地之性最貴者也。先生這句話，你們目前看不懂，就放在那裏，日後，你們自己再好生琢磨，現在，我們來看下一字。”

“好，先習一字，你們休息會，稍後繼續，誰有疑惑，可來問我。”說完子臨就合上眼睛，頤養精神。

有出去玩的，有跑去看子臨寫的字帖的，也有在地上臨摹人字的，子臨一概不管，這時，小娥走到子臨身邊。

“先生，您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？”

子臨睜開眼睛，看著小娥，微微一笑，“小娥，你怎麽理解？”

小娥年歲大些，看了子臨寫的那行字，雖說不識，卻心裏多了幾分安然，“小娥覺得，先生的意思是，人，是這天地之間最為尊貴的，不知道小娥說的對不對？”

說完，小娥眼裏有點期待。

子臨微微一笑，“對，也不對。”

小娥臉上先是一喜，隨即有些黯然，子臨看見，卻也不說什麽，接著道，“人，天地之性最貴者也，人之貴，不在別處，就在這性上。”

“性？”小娥疑惑。

“對，性，人之陽氣性善也，故人者，天地之德，人者，天地之心。”

“小娥還是不懂。”小娥越聽越覺得晦澀，皺眉道。

子臨哈哈一笑，“我姑且說，你姑且聽，本來就沒打算讓你懂，日後，你會慢慢明白的。”說完，算算時間，“好了，回你位上，先生繼續授課。”

見大家都坐好，子臨指著第二個字，讀出來，“之。”

“之……”學生們聲音又齊了一些。

“恩，你們記住這字形，”子臨見學生們開始臨摹，這是泉陰端上一杯茶，“先生，喝茶。”

子臨接過，緩緩喝著，聽著筆畫紙上，沙沙作響，不由有些陶醉。

等大家都臨摹完，子臨道，“之，這個字的意思，古時有出之意，象草過徹，枝莖漸益，有所之也，即有所出也，今日之義，或代或通，你們慢慢體會。”

“現在我們來看最後一個字，”子臨不顧下面孩子們略略有些茫然的眼神，繼續道，“初。”

“初……”學生們跟讀。

“初者，始也，便是此字之義。”

這會下面的學生都露出點恍然大悟的意思，“原來這字的意思是開始的意思啊。”有人開始討論，子臨也不管，就在上面仔細的聽著。

漸漸的大家聲音小了起來，子臨看看天色，道，“午時已近，你們回家去吧，用完飯，未時再來。”

大家都走出學堂，有些猴急的孩子兩個一雙，三個一堆，子臨看著這些孩子快要下山時，才說了句，“山路不平，路上休要胡鬧。”聲音不大，聽在這些孩子心裏，卻像是心頭澆了一盆涼水。

孩子們走後，泉陰出來，“師父，弟子也有疑問。”

“哦？說來聽聽，”子臨心裏一動，且聽泉陰怎麽個疑問法兒。

“老師說，人，天地之性最貴者也，不知這人貴在何處？”泉陰說出心中疑問，仔細聽子臨解答。

子臨一笑，“你與小娥不同，她是初心發問，你是惑心求答，既然你說起，我就給你說說。”

“人，天地之性最貴也，貴在何處，貴在性上，凡天地生靈，若是見性，便是最貴之靈，豈獨人哉？人之性，即德即仁，即菩提，即本心，即自然。徒兒可曾明白？”

“弟子似有所悟，似乎又無所得，個中滋味，實難言出。”泉陰皺著眉頭，眼睛裏光華流轉，或明或滅。

“哈哈，你若明白，自此大道無礙也，然明心見性，還須漸行，記住此事感悟，日後機緣一至，方能大死大活，得悟天機。”

泉陰點點頭，不再多說，轉頭看著子臨寫下的“人，天地之性最貴也”一動不動，子臨微微一笑，也不打擾，端坐書案，悠然品茶。

及至未時，這些孩子陸續進了學堂，子臨坐在書案前，靜靜的等著他們瞎鬧。

這些小孩生性跳脫，見子臨不管，就在下面說話不停，時間久了，無聊起來，這才記起自己是來學字的，都等著子臨說話。

子臨微微一笑，“說完了？”

下面不少人都在點頭，子臨臉上頓時一冷，“從今日起，日後開堂授課之時，但得喧嘩，罷課一日，誰喧嘩，誰擔責。”

頓時大家面面相覷，不敢說話。

子臨見此，才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，正身提筆，在紙上又寫了三字，“性本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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